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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蘇州閑話】點心,朱鴻興、綠楊餛飩和啞子生煎饅頭
星期二, 01月 30th, 200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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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鴻興
客棧好像有位筆名叫朱鴻興的,可能極愛蘇州朱鴻興的面。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他:現在朱鴻興的面,不行了。若一百分為滿分的話,最多只值四十分。這四十分是這樣得來的:端上來的面很熱,得十分;吃到差不多,麵條還算能保持原樣,沒爛或脹開來,加三十分;最理應拿分的澆頭和湯,零分。
吃面的時候,進來一位穿拖鞋的男人,在門口向開票的說:“我買五塊洋鈿的包子,倷應該找俾我三塊。”開票的和他計算了一陣,他走了。
一會兒,回來:“我買五塊洋鈿的包子,倷應該找俾我三塊。”開票的和他理論一番,他走了。
不一會,又听見:“我買五塊洋鈿的包子,倷應該找俾我三塊。”
……5 綠楊餛飩店
在朱鴻興還吃了餛飩和小籠包,慘不忍提。為安撫飽受朱鴻興那碗難吃之極的餛飩損坏的胃口,第二天,只好打的專程前往綠楊餛飩店。餛飩像腔多了,但美味程度居然比不上啞子生煎饅頭店裏的餛飩。啞子生煎饅頭店裏的餛飩只是輔食,綠楊餛飩店裏的餛飩作為招牌主食,居然比不上。令人唏噓。
在綠楊餛飩店裏,意外邂逅久違了的肉湯糰。大喜過望,貪心地想要三隻、要四隻、要五隻六隻……,完全忘記湯糰由糯米製成,墜胃,並且大粒,不宜也無法多吃。結果,吞下一隻,哪里再塞得下第二只?幸好沒多買。
湯團外表溫吞吞(糯米隔熱功能超卓?),卻有一颗火熱的芯。咬開時,險些中招。6 啞子生煎饅頭
在蘇州長大的,不可能沒聽說過皋橋頭啞子的生煎饅頭。皋橋頭那片點心店,又黑又髒,每到下午三四點鐘,就會出現人龍。現在啞子的店搬去因果巷口萍花橋堍那裏,人龍依舊跟著搬過去了。無論何時光顧,總有人龍恭候。我特地跑到廚房門口觀看,見請了七八個人,流水線地不停製作,依然供不應求。食客要排隊,等半小時左右。
如果我是皇帝,一定御筆親題:“天下生煎此為最。”啞子生煎饅頭,底的厚薄、“焦”的程度,恰到好處,毫無疑問,是天底下最好吃的(可憐,希望配了此詩,諸君仍有胃口)。上海吳江路的小楊生煎,己算不錯,和啞子生煎饅頭相比,饅頭大了一點,底子厚了一點,湯少了一點,這幾個一點點加起來,就不是遜一個檔次了。好像現在的仿古建築,仿是仿得形似,“神”,總是不似。
那天我去的時候,正值午時,店主,──啞子老人,和一位資深夥計坐在店門口河沿的石欄上,一人手托一個白色的泡沫塑膠飯盒,吃飯。這位老人算得上是蘇州的傳奇了,很平常的模樣,做著很平常的事。個子矮小,不知高夀多少,打我小時候就久仰大名,想必很老了,不過,看上去精神矍铄。
遠遠地望著他,滿是感触。不知道現在蘇州地方誌尚編寫否?應該記上這位老人一筆。 -
【蘇州閑話】街頭小吃
星期二, 01月 30th, 2007
蘇州街頭小吃無數,我打遍的有爆炒米、烘山芋、糖炒粟子、扦光荸薺、炸臭豆腐、蘿蔔絲餅和鹹金花菜。呃,不是街頭霸王,不好意思。2 烘山芋
有時候,走在街上,常常被烘山芋攤檔的山芋香味吸引過去。但探身在鐵筒上挑來挑去,總是空手而走。現在的山芋品質下降,別說內在味道,光看外形就失敗,身為山芋,完全沒有一副山芋應有的模樣:要麼巨大,大得像根大白蘿蔔;要麼滾圓,世界杯上刚刚退役;還有許多頭上出角的多邊形,奇形怪狀。
再說味道,現在多數拿黃金山芋來烘。黃金山芋切成塊,製成湯山芋甜品,還算勝任,要拿來烘,就不行了。烘熟後,變得稀和塌爛,吃下去,胸悶,快鯁死人。加上顏色金黃,活像那個什麼的一坨,誰會有胃口呢?
以前吃的是栗子山芋,身材均勻、外觀娟好,再烘得久,也不會變得稀爛。剝去皮,裏面白白的,接近芯的地方呈淡紫色,味道又像栗子。經常有人感喟:一代不如一代,連個山芋也這樣呢。3 蘿蔔絲餅
在潘祖蔭故居外,遇一中年婦女,擺蘿蔔絲餅攤子。我又很雀躍,嚷著要。五角一隻,價格居然沒變,和多年前的一樣。
她夾起晾在鐵絲欄上的一隻,我嫌涼了,要求擱油裏翻炸一下,她面露難色:“翻炸吃油,才賣你五角洋鈿。”
我不依不饒:“翻炸啊翻炸啊,凍冰冰格,那夯吃啊。”
她好說話地笑笑,翻炸了,放進袋子遞給我,我又跳腳叫:“燙煞哉燙煞哉!”。
她說:“倷格人!冷格說勿要,熱格又叫燙!”
說得一眾等買餅者哄笑起來。
翻炸過的蘿蔔絲餅特別鬆脆,沒走出巷口就吞掉了。古人云:“山不在高,水不在深,好吃的不在貴。”實在是很有道理啊!
順便提一下,買蘿蔔絲餅吃往往還面臨一件很痛苦的事:一隻不夠,兩隻忒多,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一隻半賣的。 -
【蘇州閑話】零食,采芝齋
星期二, 01月 30th, 2007
人家生病,通常沒有什麼胃口,到我生病,簡直像天吃星下凡,每天只要一睜開眼睛,就挖空心思,想著去哪里吃點啥才好。然後趕緊起床,掇唆著要去吃。打的,城東城西地跑,往往只為趕去吃一碗鮮美的小餛飩或一客熱辣辣的生煎飽。
托賴這場感冒,得以大飽口福。1 采芝齋
我服藥,素來必備送藥蜜餞,否則,再小粒的藥,也像會卡在嗓子口,驅之不下。
奔去觀前街的采芝齋。小時候,攥著五分錢奔去巷口糖果鋪買零食的時候,我人生的理想就是:長大後,能擁有一間糖果鋪。只有讀樂樂那種沒出息的人才會想開小人書攤,我就不同,我的志向涉及了“何以解馋”這樣的人生終极問題。現在,每每跑進采芝齋,兒時的志向又會回來。【圖片:始創于清同治九年的蘇州采芝齋】
(商標上寫:只此蘇城一城,別埠並無分出。原說在上海、杭州的采芝齋所買的零食,味道總有點走樣。)只要一跨進采芝齋,我就立刻從靜若處子蛻變成流著口水的兔子,鑽來串去,這個要買,那個想吃。其實,我喜歡的也不是很多嘛,不外乎奶油話梅、白糖楊梅幹、敲扁橄欖、桃瓣、甜(咸)支蔔、粽子糖、鹵汁豆腐乾、雲片糕、棗蓉麻餅這麼很少的幾樣嘛。
天底下話梅種類繁多,有些臺灣話梅王,大大粒,白白的,一問價錢貴得很襯得起“王”這個稱號,味道卻不怎麼樣。買這樣的話梅吃,很無聊。話梅,天底下只有奶油的好吃;而奶油話梅,天底下只有蘇州觀前街采芝齋的好吃,這是身是客從小到大親口檢驗出來的顛撲不滅的真理。其他的,要麼太酸,要麼太鹹,要麼不知所謂。
現在甚少買粽子糖吃,嫌它越做越小,從前沉甸甸的一粒,嘴裏可以“抿”半天,淡淡的甜絲絲,松香滿口。現在不光小,還加工加了點酥糖,二秒鐘不到,糖就融沒了,嘴裏還給弄得膩膩的。蘇州小吃中,各式酥糖也很出名,甜得起膩,我一直很討厭。
鹵汁豆腐乾、雲片糕、棗蓉麻餅是蘇州的土特產,基本上,是外地客買回去饋贈親友的,正宗蘇州人是不吃的,偏生我這個不長性的喜歡吃。正宗蘇州人,──這裏,容我且面目可憎,也“兄弟我在蘇州的時候”一下──,是指祖居在蘇州老城內,本身出生在蘇州,成長在蘇州,一口地道的蘇州話,起碼“小”呀、“剪”呀、“死”呀,這些字都咬得准的。現在的蘇州,遍地“蘇州人”,一口“蘇州話”,倷要請他說這幾個字,准保現原形。
蘇州人家有白事,會送雲片糕於親友(含意,不懂,亦無從考究,不好意思去打听)。小時候,大人們避諱,不給我吃。現在管不牢了,五元錢一條,我經常買了來啃。說是“啃”,按道理這雲片糕應該可以一片片掰下來吃,托賴精工製作的高超技藝,你永遠也不可能一整片地掰得下來,只好手舉一整條像塊白磈一樣的東西,啃。極為雅觀。
這次,還買了許多松仁棗蓉麻餅,吃個不亦樂乎。這個,值得強力推薦,不做廣告地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