雅事俗聊—-纳兰性德

 

“好,知道你的口味脾气了,”吾友道:“诗词要豪情壮志,气吞山河,抒情哀怨一律娘娘腔也。”此乃讥吾粗胚,不懂细腻哉?讲一个我喜欢的婉约派掌门师叔――“亦诗亦侠亦风流”的纳兰性德(容若)。

大学士明珠之子,够根正苗红的太子爷吧?嘿,其它太子爷且休得意,不是一说太子爷便苍蝇般叮上来了,打量全是眼浅的女子。这位容若太子爷骨子里带着其自焚不屈曾祖父的血性刚烈。其曾祖父金台什让妹夫攻灭,拒绝投降,举火自焚。他不学尤三姐抹脖子,不学日本仔“无事做精神”剖腹,也不从事现在香港新兴的烧炭跳楼活动,偏要用自焚如此极其惨烈悲壮的行为艺术,性子之刚烈可想而知。我非吹捧“龙生龙、凤生凤”的狗屁理论,而是从遗传学角度来讲,容若多少遗传到其祖上的刚烈,性格诗词柔时柔,刚则刚。

大家婉约派,怎容若可以而李后主便娘娘腔了呢?容若善骑射(香港漫画《刀剑笑》里纳兰是异域族主,武功盖世)、具干才,有壮志脚踏实地干一番事业。虽开始当御前跟班杂役,后皇帝见其拎得清,想让他转去中情局,派他出差收集情报,任务也完成得非常好,若不英年早逝(七日不出汗而亡,似只干蒸龙虾一样,死因都让人心痛),前途未可限量。不似败家子李后主那样没出息,堂堂皇帝奏折不批去写女人提着鞋子偷情的艳词淫曲,成何体统?余以为就算文章不能言志,文人还是要有些品格。近代老锅子,大文豪又如何?俺就庆幸未曾过目一篇文章,没的污吾清目。

容若自伤多情,词哀怨伤心得来清雅脱俗,不似李后主愁苦中带稀烂的沉荷。容若所流露侠骨柔情,非富家子弟姿意狎玩之调情,亦非强赋新词之矫情。那些著名的悼亡词,是失恋女子心灵鸡汤,看看也有男人为女人伤心于斯,再不意难平。

说起来我们要体谅纳兰词里无尽的哀伤。卢氏十八岁归容若,伉俪情深,二十一岁死于难产。不是说死了一个老婆就伤心如此(’升官发财死老婆’,男子得意快活事),而是老婆的死令容若长期以来都有心理障碍、处于性压抑状态。设身处地想想:爱一个女子,对一个心智、生理正常的男人来讲当然不只是要柏拉图式的,便何况是自己的老婆?那时避孕术不好,剖腹产没有普及,有了孩子生产这关不易过。容若爱怜的女子想必又特别娇俏孱弱,没什么力气生孩子。可怜的容若因为爱而弄死了心爱的老婆,这个打击不尽残忍,还非常玄妙,弄得他时常纳闷、极其困惑。还爱不爱呢?爱又爱出人命弄死人怎办?纳兰又特别古怪,无纨绔习气,不眠花宿柳玩一夜情。这样痛苦迷茫而又有性格,换了我不疯掉才怪。体谅其苦处,我也敬爱他一分。

当然,爱一个人不需理由,更何况我还有个主观原因:容若的词运用大量吾之贱名――“梦”这个字(反正文章我写成,偏心奈得我何?)大家读他的词,可曾留意到这一点?容若对吾情深意重,念念不忘,几乎每几首词便唤俺一次,再不喜欢他当真都说不过去了。

好了,到冠军歌曲揭晓时刻(香港季选金曲时常选些圾垃出来),纳兰性德最得我心的一阕赠梁汾《金缕曲》,咱们来看看忧郁公子的磊落不羁情怀:

德也狂生耳,偶然间、缁尘京国,乌衣门弟。
有酒淮浇赵州土,谁会成生此意?不信道、遂成知己。

青眼高歌俱未老,向尊前、拭尽英雄泪。君不见,月如水。

共君此夜须沉醉,且由他、蛾眉谣诼,古今同忌。

身世悠悠何足问,冷笑置之而已。寻思起、从头翻悔。

一日心期千劫在,后身缘、恐结他生里。然诺重,君须记。

这一阕词最能显示容若在贵不骄,古道热肠,义气为重的热血性格。是其“我本落拓人,无为自拘束”诗句的真实写照。

我又有俗俗的一比,读这阕词就似看到美男子舞剑,看到跳跃飞腾、进退自如的飘逸英姿,明快而潇洒,倜傥又俊雅。(恕我的美男子样貌尚模糊,周润发太胖,李连杰太矮,梁朝伟太忧郁,任齐贤太乡土…。)

2003-03-13

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星期一, 12月 26th, 2005 at 20:27 and is filed under 未分类.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.0 feed.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, or trackback from your own site.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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