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讀書札記】同學少年都不賤

星期四, 10月 28th, 2010

昨晚讀張愛玲的“同學少年都不賤”。
在老上海時期，趙珏家里很有點錢，以致她都疑心她單暗戀的赫素容“誆”她去北平只為了自己家里有錢可支持左派學生。而恩娟家景就很不怎么樣了，住衖堂房子，母親早亡，父親有另一頭家，子女無數。恩娟找的男人，是德國逃難到上海的犹太人，家里條件比恩娟還不如。
這樣的一對同學，後來都移民美國，境遇悬殊。恩娟的犹太丈夫成為華府的內閣成員。恩娟婦憑夫貴，生了四名子女，穿名牌，上杂志，出入有司機；趙珏跟著當教員的丈夫東奔西走，老公风流成性，倆又政見不同，後索性分居。趙珏要自謀生路，在華府謀傳譯員的差使不能得，既受同行的排挤，也被要求潛規則。
趙珏不得不去聯絡恩娟，“要托恩娟找事”，結果，恩娟降尊紆貴地去看了趙珏，別說施以援手，簡直有點落井下石，奚落趙珏的意思，看得我心里惻然。
同学少年多不贱，五陵裘马自轻肥。
張愛玲到美國後，也有一段拮据的日子。其夫生病，她去香港替人寫劇本掙辛苦錢。人說她後來躲著不見人，是因為經濟窘困，她不想丟人現眼。不知道趙珏這段經歷，有沒有她的影子？
後來的恩娟為什么要那樣對待落迫的趙珏呢？當年趙珏和家里爭閙生病，恩娟還去望她，怎么就變得這么勢利、冷漠？女人間的友情，滲杂了攀比和嫉妒。趙珏和恩娟一直在較量，除了家境，相貌也是一塊心病，雙方都覺得對方丑。趙珏雖然丑小鴨，但到底成了天鹅。恩娟“單眼皮，小塌鼻子”，胖胖的。恩娟後來雖然瘦了下來，外貌和时髦上，終究不能和趙珏相比。直到在美國重見，恩娟依賴名牌服裝，氣色上壓過了趙珏。真是揚眉吐氣了吧？看見長得不如自己的恩娟混得如此风光，趙珏的心里的滋味……最後她在時代周刊上看到恩娟的照片，恩娟頭頂假辮子，“那雲泥之感還是當頭一棒，夠她受的。＂心理略微平衡了一些。
同学少年都不贱，五陵裘马自轻肥。
“都”和“多”，一字之別，也是雲泥之感。
這篇“同學少年都不賤”收錄在 《郁金香》里，書中另有一篇“小艾”，寫一受凌辱受迫害的女佣小艾解放後獲得新生的故事，曾於1951年11月至1952年1月在上海《亦報》連載。
寫於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“同學少年都不賤”描寫趙珏的丈夫要回大陸去的語氣：“萱望沒過過共*產Ｄ來了之後的日子，刚來他已經出國了。……現在美國左派时髦，學生老是問他中*共的事，他為自己打算，至少要中立客觀的口氣。也許是“行為論＂的心理，裝什么就是什么，總有一天相信了自己的話。＂
張愛玲1987年“說《小艾》”里說：我非常不喜歡《小艾》，原來的故事是……她婚後像美國輰銷小說中的新移民一樣努力想發財，共（*產）Ｄ來後悵然笑著說：“現在沒指望了。”
對比一下寫作年份，非常有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