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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【東周話列國(15)】管夷吾亦仅如许

    星期二, 04月 1st, 2008

    不要問我标題啥意思。見宋詩,有“管夷吾亦仅如许,李谪仙今安在哉”二句,借來裝裝門面。
     
   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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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《三國演義》第三十六回“元直走馬薦諸葛”,徐庶介紹諸葛亮:“此人每嘗自比管仲、樂毅;”管仲,和伊尹、呂望一樣,令中國知識分子眼紅不已,連諸葛亮也心向往之:受君主禮遇、器重,拜官至相,子孫世祿。最主要的:學以致用,自己的理念能被上採納,施政推行。
     
    沒有什么比這更窝心的事了。為此,中國古代知識分子替皇帝當管家當得很尽责,謀反的心不曾有,如《出師表》所云:“夙夜忧嘆”、“庶竭駑鈍”、“鞠躬盡瘁,死而后已”。那些想坐上君位的,其中不乏讀得些許兒書、會寫幾句詩詞者,往往不是正宗的知識分子。
     
     
    2
     
    《東周列國志》第十七回記載了這么一個例子說明齊桓公小白對管仲的無限信賴:
     
    齊桓公開玩笑地對廚師易牙說:“听說你烧得一手好菜?寡人幾乎吃遍飛禽走獸,就人沒吃過,不知道味道怎么樣。”
    “易牙退,及午膳,獻蒸肉一盤,嫩如乳羊,而甘美過之。”
    齊桓公吃了個底朝天,咂吧著嘴問:“什么肉啊?介么好吃?”
    易牙跪答:“是人肉。”
    齊桓公大惊:“哪里來的?”
    “臣三岁的長子。”
    齊桓公自此很寵信易牙。可是后來易牙和桓公的男寵竪貂找機會說管仲的坏話,齊桓公說:“管仲就像我的股肱,你們小人懂什么。”一句彈開,彈得二人不敢再放屁。
     
    可嘆一個牺牲長子,一個獻出菊花,仍撼不動管仲分毫,叫历代知識分子怎么不眼紅管仲呢?
     
     
    3
     
    太史公盛贊鮑叔牙,“天下不多管仲之賢而多鮑叔能知人也”。
     
    管仲的富國強兵能夠奏效,當歸功於鮑叔牙。雖然這里也有齊桓公小白的豁达大度、不計前嫌。然而,起用管仲,毕竟因齊桓公十分信任鮑叔牙,對鮑叔牙言听計從。關鍵仍在鮑叔牙。
     
    《史記.管晏列傳第二》說管仲“常欺鲍叔,鮑叔終善遇之”。這個“欺”,應指“欺騙”。倆下海經商,管仲暗自多取盈利,遭人詬病,鮑叔牙替他分辯:“他那裡是貪財?只是家里穷,我甘心情願讓他多分些。”
     
    倆領兵隨征(看來管、鮑日子也不好過嘛,干過許多營生),“每至戰陣,輒居后队,及還兵之日,又為先驅”,被笑胆怯(本酒按:好像還不光光胆小,‘還兵之日,又為先驅’,有投機之嫌),鮑叔牙替他分辯:“他那裡是胆小?只是家有高堂,需要奉養。”(孰無高堂?!)
    管仲感嘆:“生我者父母,知我者鲍子也”。
     
    由此看來,管仲為人好像並不怎么樣嘛。
    倒是鮑叔牙如此包容管仲,簡直是護短,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,實難理解。
     
     
    4
     
    管仲“每至戰陣,輒居后队,及還兵之日,又為先驅”。聯想起后來發生的事:他所輔助的公子糾失敗被杀,他的同事召忽,──另一位謀臣──,殉主,管仲說:“自古人臣,有死臣必有生臣。吾且生入齊國,為子糾白冤。”
     
    這位仁兄倒有點鄭國祭足的影子(祭足的“英勇”事跡見【東周話列國(6)】顧命大臣祭足的“顧命”)。“有死臣必有生臣”,這是什么滴说話?恕本酒愚鈍,怎么听也听不懂呢?惜命苟活,另擇明主,轉一家公司效力,都很正常嘛,就不要這么冠冕堂皇了嘛。
     
    及后,管仲到了齊國,入朝,稽首謝罪,與齊桓公連語三日三夜,不倦。
    不知言及“子糾”了不曾?替故主“白冤”了不曾?
     
     
     5
     
    管仲自告奮勇去截杀齊桓公小白,一箭射中小白帶鈎(管仲可能要配副近視眼鏡),被小白詐死騙過,可算他工作中的重大失誤,間接導致他所輔助的公子糾失敗被杀,亦拖當初收留他們的魯庄公於尴尬境地,顏面全失,只好動武。
    用兵時,管仲再出主意,建議魯庄公速戰:“听我的,听我的”。
    魯庄公糗了他一句:“如仲之言,小白已射死久矣。”
     
    魯庄公很寸啊!不過,我喜歡,看得直笑。
     
     
    6
     
    太史公《史記》只錄管仲軼事,我對管仲的思想一無所知,唯自《東周列國志》轉述的情況,管窺一二。
     
    管仲對增加國家庫房收益的對策是搞活經濟、發展貿易,並“為女閭三百,以安行商。”
    開洗頭房啊!而且是政府開的洗頭房。
     
    原說諸葛亮要當管仲,原說諸葛亮娶丑妻也無所謂!
     
     
    7
     
    這位齊國的經濟總設計師,富國之謀雖然被疑為“損下益上之計”,但到底令齊桓公成為春秋時代第一位霸主。然而,千萬別以為管仲自己早年的經商是成功的,他自己也說:“吾嘗為鮑叔謀事而更穷困”。
    這句話告訴我們:
    一、    
    鮑叔牙曾打本予管仲做生意;
    二、    
    管仲的經商才能並不怎么樣。
     
     
    8
     
    管仲在軍事上的安排,採用“軍伍整于里,軍旅整于郊”,“勿令迁徙”,士兵們“世同居,少同游”,彼此情同手足,心有默契,“故夜戰聲相聞,足以不乖,晝戰目相識,足以不散,其歡欣足以相死。居則同樂,死則同哀,守則同固,戰則同強。”
     
    《詩經.邶风.擊鼓》:“死生契闊,與子成說。執子之手,與子偕老。”按《鄭箋》的說法,描述的正是此景。從軍之士,與其伍約,守望相助,生死與共。
     
    當然,錢鍾書說這樣的理解“甚迂謬”。纵观全詩,當為征人別妻之詞。我對錢老的話總是深信不疑,乍見管仲的軍事安排,不由想起《詩經》是管仲同一時代的產物,突然理解何《鄭箋》會作如此解釋。
     
    現在,契闊四句詩多作男女間情盟,尤“執子之手,與子偕老”二句,在喜帖上常被引用。深究一層,讀讀后幾句“于嗟闊兮,不我活兮!于嗟洵兮,不我信兮!”,正是“可怜無定河边骨,犹是春閨梦里人”的意思,並不是很吉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