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東周話列國(13)】一月夫人

星期四, 03月 20th, 2008

1
 
連妃，齊襄公之妃。“無寵”，《東周列國志》和《史記》都記得很清楚。這是肯定的，齊襄公諸兒忙著滅紀國，忙著杀鄭侯子亹、魯侯桓公，更主要的是忙著和妹妹文姜偷情，那有心思理連妃？
 
“弃捐箧笥中”的嗞味並不好受，更何況也許本來就未曾“出入君怀袖”，文姜的美色，連妃何以敵？“無寵”，令她渴望揚眉吐氣？亦或本身就有野心？她窥觑國君夫人的位子。那時候，流行諸侯間政治通婚，國君夫人的位子通常留給異國公主。連妃這樣一個既無過人姿色、狐媚手段，又無過硬家勢背景，欲坐上夫人的宝座，談何容易？
 
幸好，历史，是人撰寫的。
命運，是自己可以篡改的。
這時候，宮外的反動勢力向她招手。
 
 
2
 
宮外的反動勢力有二股：一股是她堂兄連稱、管至父（這人阿要霸道啊？管至父親大人）；另一股是公孙無知（名無知，和《水滸傳》里的吳用難兄難弟）。
 
連稱、管至父被齊襄公派往边疆守衛，說好瓜熟就派人來替代他們。可第二年瓜熟了，齊襄公忘記派人去了。這邊陲的日子不好過啊，又沒有卡拉OK、桑拿足浴什么的娛樂，連稱和管至父送了點熟瓜給齊襄公，提醒他“瓜熟啦，瓜熟啦，請派人來換岗啊！”這下子，挑起了齊襄公某一根神經（不就領導的顏面和權威嗎？），惱羞成怒：“靠，老子愛叫你們呆多久就多久，煩個屁呀？”
因為齊襄公不調連稱、管至父回去，倆越想越惱火，決定謀反。
 
公孫無知（以為姓公孫呢，原來诸侯之子称公子，公子之子称公孙）是齊襄公諸兒的堂兄弟，齊襄公父親齊僖公在世時，非常疼愛公孫無知，將他养在宫里，待遇啊、打扮啊，都和太子諸兒同等級別。可是太子諸兒並不樂意，“尝與無知斗”，一登國君位，馬上克扣他的待遇。
因為待遇下降，公孫無知心懷怨恨，決定謀反。
 
 
3
 
連妃、連稱和管至父及公孫無知結盟。連稱，作為三方主要聯絡人，和公孫無知約定：事成之后，你為國君，我堂妹連妃為你夫人。
 
“事成以汝為無知夫人。”
料這樣的誘惑，連妃無法拒絕，挺而走險，和暴虐的齊襄公為敵。
 
三方經協調，連妃負責敵後的情報工作，連稱和管至父負責叛亂的兵力，公孫無知負責接手政權和台面上的一些公關工作，誰叫他有貴族血統嘛。
 
 
4
 
就在齊襄公出猎遇到彭生化成的豬那晚，謀反。行動取得了成功，躲在門后的齊襄公被揪出來杀掉。公孫無知自立為齊國的國君，連妃也如願以償成為無知的夫人。
 
 
5
 
應該說，無知還是不夠心狠手辣，所以原諒了曾和他爭道的大夫雍廪；無知還有心當一個有所作為的君主，所以，听從管至父的建議，納賢，使人召管仲。
管仲說“此輩兵已在頸，尚欲累人耶？”遂和當時他所扶助之主，──公子糾，奔魯國避之。
 
當真“兵已在頸”，無知當上國君只一個月，便遭大夫雍廪刺殺身死。一個曾和你爭過道的大夫，你不記仇他也會忌憚你，不如先下手為強干掉你。先发制人，后发制于人。
 
 
6
 
最近，我將王小波的《青銅時代》又讀了一遍，對他層層疊疊從各個側面重复描寫同一件事的手法很入迷。我讀《東周列國記》，輔以《史記》和其他相關杂書，發現历史事件往往也擁有多種版本，愈發品出王小波寫作手法的精妙。
 
公孫無知被刺的另外一個版本，根据《史記》，“齊君無知游于雍林。雍林人尝有怨無知，及其往游，雍林人襲杀無知。”顯然，雍林是一處地方，無知曾和雍林那地方的人結怨。他似乎忘記了，也或許雍林人偽裝得好，甚至誘請他前往游玩。他到達雍林，就被當地人襲杀身亡。
 
 
 
7
 
不管無知死於何種版本，反正只當了短短一個月的國君便死。連妃，此時已是連夫人了，“聞變，自縊于宮中”。
 
管仲說無知“尚欲累人耶”的“累人”，累著了連妃。不過，我想如願以償當了一個月的夫人，連妃死也甘心吧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