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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紅樓夢屑(5)

    星期一, 11月 21st, 2005

    一 蔑視讀者
    不知不覺,紅樓夢頭皮屑寫到五了。寫的時候,發現一個問題:‘口氣’的分寸很難掌握。有時看見有趣的前人筆記,直接摘錄。會有人批評:曲太高,不知道老兄你在說什么;若多嘴解釋一番,又啰不啰囌了一點?當諸位看官三岁小兒?犯了林語堂所指出的作文之大忌:寫文章來蔑視讀者。
    說到蔑視讀者,我拜讀別人的文章,對這一點也是特別敏感的。倘若覺察到一些作者自我感覺特別好,可能長得漂亮吧,便挖苦別人的長相。說笑完,還不忘‘安撫’:我長得漂亮也沒什么啦,你可別往心里去,我真的真的沒有厚道你哦;其實,你長得丑才好啊,起碼走夜路不必擔心遭劫色。這位作者厚道了別人不算,還要摆pose,污辱讀者的智商,怪不得被人追罵。為此,我也一直自勉:如果厚道了別人,有心也好,無意也好,要有足夠的思想準備承受別人加倍的厚道奉还。
    我相信世界上每一個人,都有他們各自的才能和長處,有些人體現在這方面,有些人表現在其他方面。或者,有些人的才能根本是隠形的,不擅於表現出來;誰也不要因為自身某種長處、優勢,而去笑話別人看上去暫時可能不如你的地方。最怎么“不濟”的人,也只有他們自己可以自嘲,旁人沒有資格去貶低。
    我很喜歡泡网的這句箴言:“everybody is
    somebody”。別看那些常年潛水或無名ID,突然爆發的才能,真個叫人咋舌。比如,急了也能跑一串“影事”帖子砸來,顯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。我有幸曾和他在茶館里玩對對子之類,突然發現在村頭一起捉蟋蟀的玩伴,卻是天山童姥,不,是“佬”,天山童佬。
    再如宜当剩勇追穷寇,看ID兇兇的吧?正相反,他不盡不兇,還是個极善良大度的人。他也是不鳴則己,一鳴惊人。他在“[江湖回忆]稻壳,心有些乱,老榕…”里寫道:“……生命的一部分是你的精神世界,无论到何时,都默默的在你的内心,不一定会说出来,或是不一定说的出来,但生命真切的和你共渡每一分每一秒,在你心灵沉寂疑或激扬的时候与你对话,你感受的所有,未曾欺骗。……”非常醇郁、優美。
    我好像扯遠了?跟《紅樓夢》完全不搭界了。

    二 老虎屁股
    第二個問題是,我發現《紅樓夢》如同海倫,美麗是美麗,但是,誰染指,戰神接踵而至。那些專家學者的筆墨官司,我們見得多了。就算我這無名小卒,在這里隨便聊幾句,也會激起一些人的不愉快。概每個讀《紅樓夢》者,都有各自的理解和領悟,而且根深蒂固;看見不同的見解,跟自己的看法背道而馳,會非常氣惱,會覺得對方在亵渎自己心目中神聖的《紅樓夢》。
    比如認同后四十回狗續貂尾的,一看見不同意見,就火了:你有眼沒眼啊?后四十回那種乏善可陳的語言風格,對人物打扮到動作表情的描寫僵化,言辭的不伶俐(最典型的例子如王熙鳳),怎么看不出來?還有還有,那個掉包計,賈母對黛玉態度上的一百八十度大轉弯,其他許多的漏洞,你盲的?看不出來嗎?
    這批讀者多半對目前這個結局非常不滿,耿耿於懷,很期望有個更好的、更符合自己想像的結局。
    而另一批讀者,認為若有其他人續書,有可能續得這么完整的嗎?沒有后四十回的二大因素:逼死黛玉,宝玉出家,前八十回的營造能產生這么了不起的成果?其實能令你不能釋懷的,不就是因為其了不起的悲劇結尾?你啞的?(“盲的”上面已用了,吵架只好換用新詞)品嚐不出來嗎?
    公說公有理,婆説婆有理,而公公婆婆們的火氣又大。紀果厂說<三借庐筆談>里記載:“己卯春,余與伯謙論此書,一言不合,遂相齟齬,幾揮老拳,而毓仙排解之,于是兩人誓不共談《紅樓》。秋試同舟,伯謙謂余曰:‘君何為泯而不化邪?’余曰:‘子亦何為窒而不通邪?’一笑而罢。”
    看來,讀《紅樓》,需要锻炼好身体,爭不過人,必要時,打也打得過人。
    我锻炼身体去了。